第十九章 太后恩宠_苏东坡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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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 太后恩宠

  苏东坡总是得到历朝皇后的荫庇。在他受审时,是仁宗的皇后救了他的命。现在又是英宗皇后拔擢他得势。甚至在他一生中较晚的岁月里,若不是神宗的皇后代摄政事,他就客死蛮荒了。

  新皇帝现今才九岁,摄政的是他的祖母。宋朝特别幸运,能接连有贤德的皇后出现。在伟大的汉唐两代,几个皇帝的后妃不是夺取帝位,藉有权势的太监或内戚擅权统治,就是在别的情形之下弄得朝代覆亡。在苏东坡时代,四个皇后当政,都极贤德,并且有的十分出色。也许她们是女人,所以能明辨是非,在朝中能判别善恶。因为她们生长在宫廷之中,并不能常听到儒臣们论辩国家的政策,听得繁乱到得失难分莫知所从的地步,但是所闻所见,正足以判别清议所趋的主要方向。现代普选的民主制度就是根据一般常人的判断,这些人连《纽约时报》的社论还看不懂。皇太后的判断也就是一般常人的判断。神宗皇帝最后那些年,已经开始简化政令,但仍不到他母亲老太后今日这般清静无为的地步。皇帝一去世,太后即召司马光当政,立刻将政令改弦更张。王安石的一切政令全予中止,或径于废除。元佑年间这一段开始了。

  苏东坡现在急剧得势,在他到达京都八个月之内,朝廷将他擢升三次。依据古制,官位分为九级。在此短短一段期间,他由第七级上升,经过第六级,跳到第四级,最后止于第三级翰林,为皇帝草拟诏书,那时他正是四十九岁。

  在苏东坡升任翰林之前,在哲宗元佑元年(一○八六),他官居四品中书舍人,实为一重要职位,因他参与朝廷各部官员的挑选与任用。担任此一职务时,他草拟了几次圣旨,颇为有趣,内容与他颇有关系。一道圣旨是被夺李定的官职,命他将过去隐瞒未报的母丧三年重新依礼居丧。第二道圣旨是贬谪吕惠卿。内容的决定者不是苏东坡,但圣旨的措词结构则是他的手笔。在贬谪吕惠卿这个奸佞小人时,苏东坡说:“始于知己,共为欺君,喜则摩足以相欢,怒则反目以相噬。”与“党与交攻,几半天下”。不过最有趣的事,是四月王安石死后苏东坡必须草拟一道圣旨连赠荣衔。这道圣旨的措词必须十分巧妙,寓贬于褒。依照法制,当以皇帝名义发布,赞美其生活与品格,并颁赠“太傅”荣衔。苏东坡只是赞美王安石富有巧思,同时使人知道正是指他的妄自尊大欺人欺己。苏东坡说他“网罗六艺之遗文,断以己意,糠粃百家之陈述,作新欺人”。这篇圣旨很巧妙的发展下去,后来苏东坡说:“胡不百年,为之一涕。”读者不知道自己所读的到底是夸大的颂赞,还是反面的诽谤?

  “翰林学士知制诰”一个职位永远是名气最高的学者担任。往往是担任首相的前一步。苏东坡这时已经接近顶点。在宋朝,“翰林学士知制浩”是三品,宰相是二品,在宋朝一品几乎没有颁赠过。再者,为皇帝草拟圣旨,就使苏东坡得以亲密接近儿童皇帝和太后。这项任命是由宫廷亲自派人送到苏东坡家中的,同时颁赠官衣一件、金带一条、白马一匹,附有一套镀金的绶绳鞍鞯上的零配搭。宰相办公的中书省与皇宫西面相连,翰林院则在靠近皇宫北门,算是皇宫中的一部分。翰林的工作通常都是在晚上。翰林在院中办事时,也是称之为“锁禁深夜”。习惯上是,翰林单日夜里在宫院值班,草拟圣旨,在双日发布。在黄昏时,翰林顺宫中东墙进去,直到内东门,那儿为他留有一间屋子,接连皇帝的住处。有时长夜漫漫,他无所事事,只有凝望红烛,静听宫漏,以遣永夜。有时夜间寒冷,皇太后会差人送来热酒。关于要发布的诏令,都是由皇太后口述,他再用极为典雅庄严文体写出来,以备第二天颁布之用。

  在苏东坡任翰林学士知制法期间,他拟了约有八百道圣旨,现在都收在他的全集中。无不铿锵有声,妥帖工巧,简练明确。圣旨的文字往往引经据史,富有例证譬喻,这类文字,苏东坡写来轻而易举。苏东坡去世后,另一个人,姓洪,接他的职位。他对自己的文才颇自期许,他问当年侍候苏东坡的老仆,他比苏东坡如何?老仆回答说:“苏东坡写得并不见得比大人美,不过他永远不用查书。”

  一天晚上,苏东坡正在此一小书斋中坐着,他对政客的嫉妒已是十分厌恶,已经请辞此一职务。皇太后宣他进宫草拟诏命。年轻的皇帝正坐在祖母身旁。苏东坡在一旁毕恭毕敬的立着听记吩咐。在告诉苏东坡草拟圣旨任命吕大防为宰相之后,皇太后突然问他:“有一件事我想问你。几年前你官居何职?”

  “常州团练副使。”

  “现在身居何职?”

  “臣承乏翰林学士。”

  “你为何升迁如此之快?”

  “仰赖太后的恩典。”

  “这与老身无关。”

  苏东坡只好瞎猜:“一定是皇上的恩典。”

  “与皇上也无关。”

  苏东坡又猜道:“也许是有老臣推荐。”

  太后说:“与他们也没关系。”

  苏东坡立着呆了片刻。然后说:“臣虽不肖,但从不运用关系求取官职。”

  太后最后说:“这是我老早就想对你说的。这是神宗皇帝的遗诏。先王在世之时,每当用膳时举著不下,臣仆们便知道是看你写的文字。他常说起你的天才,常想用你,但不幸未及如愿便速尔崩逝。”

  提到先王,三个人不觉一齐落泪。太后于是赐东坡座,赐茶叶一包,又对他说:“你要尽忠辅保幼主,以报先王之恩遇。”苏东坡要鞠躬退出时,太后从桌于上拿起一个刻有莲花的金烛台当礼品赏与东坡。

  在苏东坡升任翰林学士不久,司马光在哲宗元佑元年(一○八六)九月逝世。那天正好是神宗灵位送入太庙的斋戒之日,灵柩停在灵堂,司马光的朋友本当前去拜祭,并且吊丧者应当哭几声。但是偏巧全体官员都要遵礼去斋戒,反倒没有时间去向去世的宰相吊祭。九月初六,依照古礼在盛大肃穆乐声悠扬的典礼中,将神宗的灵位安置在太庙里。朝廷举行大赦,罢朝三日。文武百官都参与大典。但是一件有趣而重大的事发生了。

  事有凑巧,司马光的丧礼由理学大师程颢的弟弟程颐主办。这位理学家,话往最轻里说,也不是个和蔼可亲的人,那副自命不凡的样子更使苏东坡烦恼。这位理学家完全遵古礼来办这件丧事。当时死者的亲人要站在灵柩之侧向灵前吊祭的客人还礼,这种风俗已流行数百年。但是程颐认为不合古礼,于是禁止司马光的儿子站在灵柩一旁还礼接待客人。他的理由是,孝子如果真孝,应当是悲痛得不能见客人才是。那天朝廷百官在太庙中的大典完毕之后,苏东坡正要带领翰林院及中书省同仁前往故相国司马光府去吊祭,程颐也有事要去,他就向大家说这违背孔子在论语中的话:“子于是日哭,则不歌。”因为那天早晨大家曾在太庙唱过歌,至少听过奏乐,怎么同一天还能去吊丧哭泣呢?大家到了司马府门前,小程想拦阻大家,于是大家争得面红耳赤。

  程颐说:“你们没念过论语吗?‘子于是日哭,则不歌。’”

  苏东坡立刻回答道:“论语上并没说子于是日歌,则不哭。”

  苏东坡十分气恼,不顾程颐的反对,率领大家进了门。每个人都站在灵柜前面行礼,在离去之前都依照习俗以袖拭目。苏东坡一看司马光的儿子没出来接待客人,问过别人,才知道程颐禁止,说是于古无征。于是苏东坡在全体官员之前说道:“伊川可谓糟糠鄙俚叔孙通。”大家哄堂大笑,程颐满面通红。这句评语极为洽当,可谓一针见血,入木三分。不论程颐或苏东坡自己,对这句挖苦话,都是毕生难忘,谁也不愿一生背着这个标签。在苏东坡和二程这一派之间,这粒仇恨的种籽算播下了。

  不久,他们看见皇帝和太后的龙车凤辇来了,都是朱红的轮子。他们是来吊唁故相国的,并在灵前哭泣,以尽君臣之礼。司马光之丧是国家赋与大臣当得的最高荣耀。他在棺木中的遗体上都盖以水银龙脑,是皇家的赏赐。皇家又踢白银三千两,绸缎四千匹,又派宫廷官员二人护卫灵柩还乡,家中十人赐予官职。

  次年,苏东坡除去翰林学士之外,皇帝又于七月界以侍读之职。皇帝如今只是一个孩子,不过即便皇帝是中年人,为了对皇帝有益处,仍然是在每单日子要给皇帝讲课。计分两学期,春季期自二月到五月节;冬季期从中秋节到冬至。大臣中以学识渊博出名者,轮流为皇上讲解经史,及为政之道,以过去历史上的得失为殷鉴。早朝之后,膺选的官员便由文德殿出发,顺着西面走廊到这英殿。在苏东坡时代,讲学的人站立,其他旁听的官员则可坐着听。王安石充任讲席时,他想让讲师坐下而旁听的官员站立,但因有一个官员反对,此议做罢。在这期间,浮夸傲慢的理学家程颐,因精研经典也参与讲学,但是他所列之等级为低级之侍讲。但是他也请求坐着讲学,如此合乎儒家尊师的道理。他向年轻皇帝哲宗谆谆告诫,要提防恶魁的力量与女人的诱惑力。当时皇帝尚未成年,还感觉不到女人的吸引力,但是他偏偏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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