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章:本是一家人,傍晚自向杀_遗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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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:本是一家人,傍晚自向杀

  马丕瑶抬起的脚,立即受惊吓似的放了下来,他吃惊地回头看着身后的几名侍卫侍从,用责怪的口气问:“哦嗯?怎么回事?”

  身后的两名侍卫,没等马丕瑶的话音落地,便飞快地奔向传出嚎叫声的瘦街暗巷。

  马丕瑶也踩着侍卫的足迹,迈步向传来呼喊声的暗巷一路急走。

  车夫、使女、还有一个侍从留守在呼延氏乘坐的官车旁,其它人全跟着马丕瑶走进了暗巷。

  突然从灯水璀灿的繁华街道猛一进入暗巷胡同,马丕瑶的脚步不由自主的缓钝起来,年迈的他,像个盲人似的伸出手,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,身后的侍从急忙搀住了他:“老爷您别急,他们两个好像到了出事地点了,您听那嚎叫声弱了不是。”

  “别出人命就好,肯定是赌博引起的。”马丕瑶猜测地说。他在侍从的搀扶下,脚步稳重且快了许多。

  暗巷很暗,有的庭院前似乎栽种着一两棵营养不良的树木,但只能看到树的暗影。暗巷也很窄,能听到有的庭院里传出的哗啦啦的流水声,还有窗子被晚风吹开后发出的自动关闭声。暗巷很深,马丕瑶觉得越走离那嚎叫声越远,也可能是嚎叫声渐渐低弱的缘故。

  当马丕瑶走到出事地点时,那杀猪般的嚎叫声已经停止,出事的院子里已有好多左邻右舍在围观。

  院子没有院墙,只用稀稀疏疏的蓠芭胡乱围扯着,在夜色里,像孩子位扯着手在玩老鼠打洞的游戏。

  昏黄的灯光从屋子里映射出来,早先赶到的两名侍卫见马丕瑶到了,急忙大声哟喊:“都让开,马大人来了!”

  没等侍卫劈路,围观的人早为马丕瑶闪开一条能挤进去的过道。

  马丕瑶刚抬脚迈进屋子,伏在门槛上的一个暗影便“嗷”的一声扑向马丕瑶:“大老爷快送我进地狱,是我杀了我们全家……”

  喊声与刚才听到的嚎叫声极为相似,马丕瑶猜测,刚才那杀猪般的嚎叫声,很有可能出自她口。

  可她只是一扑一叫,话没说完便毫无声息地瘫了下去,一动不动,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了。

  恰在这时,身后的侍卫将点上的火把高高举起。立时,前边围观的人惊恐万状,大声唏嘘着,纷纷后退。并恐惧地惊叫起来:

  “啊呀!”

  “妈呀!”

  “哎哟!”

  “天哪!”

  “吓死人了!”

  “太惨了”

  ……

  马丕瑶定睛看时,也惊得向后倒通几步。

  只见零乱不堪的屋子里,横躺竖卧着三个生死不明、年龄不一,而又血迹模糊的身躯,再加上刚才扑向马丕瑶的那个女人,就是四个人了。

  从他们躺在地上的姿势上看,像是刚经过了很激烈的搏斗:一个是高大嶙峋的男人,呈追赶状——直挺挺地斜卧在一片血流中,他双手紧握着一把菜刀,伸向伏在门槛上的妇女,菜刀上血迹模糊,鲜血淋漓不止。男人的后面是一个骨瘦如柴、披头散发的姑娘,她匍匐在地上紧紧抱着男人的双脚,像是奋力拖着男人不让他的菜刀砍向门槛上的妇女,她身体下面同样流着血。男人的右边是一个十多岁的精瘦少年,他身着破衣烂衫,头发蓬乱,手举一把锋利的钢叉,可能是准备刺向男人的,但终究因为伤势太重而支撑不了,呈现出“嗵”的一声栽倒在地的原始形态,钢叉也顺势从他手里滑落,掉在男人的身旁。

  从性别和年龄上看,这四个人太像一家四口了。如果是一家人的话,那应该是相亲相爱,合睦相处的,怎么自向残杀起来了?

  但从他们倒地的表面姿势上看,拿菜刀的男人像是个强者,是个入侵者,其他三人像弱者,像自卫反击者。

  一个侍卫早已跨步进去,用手在四人的鼻孔下面试探了一会,起身禀报:“马大人,这个拿菜刀的中年男人还活着,其他三人皆已气绝……。”

  侍卫禀报的声音没落地,围观的众人便像炸开了锅:

  “老天没长眼呀,该死的不死,不该死的倒死了。”

  “阿飙一死,这家就太平了,阿飙怎么不死呢。”

  “苦命的阿金呀。”

  “小西更可怜,摊上这么个父亲,他才十二岁呀。”

  “都是让阿飙给害的了。”

  ……

  听着众人的议论,马丕瑶似乎知道了都是一个叫阿飙的男人造成的,他便突然转身,面向身后黑压压的围观者,厉声问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拿菜刀的男人是谁?谁是阿飙?”

  “拿菜刀的就是阿飙,这几年他可坏透了,真不是个好东西。”马丕瑶身旁的男人抢着回答。

  “是的是的……”众人争先恐后地附和答话的男人。

  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马丕瑶面向答话的男人问。

  答话的男人向前跨了一步,激动地说:“马大人,他们是一家人,本来好端端的,很幸福,阿飙凭力气做工,他老婆也找些轻活儿做,他们的儿子也开始到学堂读书了,可没想到这个阿飙在几年前痴迷于赌博,整天在赌馆里混,后来,又吸食起鸦片,只靠阿金一个人做零工来挣钱养家,微薄的收入连吃饭都顾不住,哪还有钱让丈夫赌博吸鸦片呀。可阿飙就到处借钱,他又没能力偿还,后来那要债的踏破门,阿飙没有钱还债,就背着阿金把十几岁的女儿卖到了妓馆,有时他也往家里领男人,逼着老婆在家里接客。后来他女儿染上了阴病,被妓馆赶了回来,可他仍逼着女儿在家里接客。他儿子早就不读书了,小小年纪便到码头上做搬运工……。”

  随着男人的叙述,马丕瑶本来就沉重的心情,越发沉重了,像有一座沉重的大山,狠狠地压在他的五脏六腑之上,压得他喘不过气来,压得他想振臂高呼:赌博吸毒害死人呀!

  “马大人马大人!”叙述的男人正说得兴奋,一个年长健朗的老人突然挤进来,打断男人的叙述,腔洪音亮地说,“马大人,这个阿飙可祸害人了,就是活过来了,也要判他死刑呀……”

  “是呀,一定要判他,就是不判他死刑,也要判他入狱,让我们过几天安生日子吧。”众人打断老人的话,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说。

  老人举起双手,使劲在空在拍了几下,示意围观者安静,然后,他激动而气愤地接着说:“他偷东家,摸西家,害得左邻右舍不得安宁。我是看着他长大的,他本来是善良的,怎么也想不到他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,其实他也挺可怜的。”

  老人说着“呜呜”哭了起来,围观者中便一阵沉默,停止了对阿飙漫骂。

  老人止住了哭泣,擦了把眼泪又接着说:“我就住在阿飙家的隔壁,今天收工早,回家时正看到阿飙往家里领了几个男人,逼着老婆女儿接客。谁知他儿子突然回来了,见父亲逼姐姐和母亲接客,便愤怒地拿起钢叉,去刺那些男人。我出去买酒时,正看到那些男人们吓得抱头鼠窜。当我买酒回来,就成这样的了,可能是阿飙没收到钱,急红眼的他便拿起菜刀砍儿子,又可能是阿金是想阻止丈夫杀儿子吧,看到丈夫真的砍儿子,便随手抄起家伙与丈夫撕打起来。唉……可怜的阿金呀,多好的媳妇呀,还有可怜的香香和西西,香香今年才十八岁呀,本来可以嫁人成家的,西西小时候很胖的,你看他现在瘦成啥样,十多岁就出去做工养家……”

  老人说着又禁不住哭了起来。围观者也跟着落泪。

  这时,倒在地上的那个拿菜刀的男人忽然呻吟起来,他拿菜刀的手也跟着他的呻吟动了几动。大概是众人的谈话声唤醒了他。

  侍卫快速上前,夺过他手里那把杀死了妻子、儿子和女儿的血淋淋菜刀,又把他的双手反缚住。

  负责本街道治安的公差和团练也在这时赶到了现场。马丕瑶给他们做了合理的分工安排之后,便心情沉重地离开了。

  当他走出那个蓠芭扯起来的院子,忍不住驻足转身,回头望了望那个蓠芭扯起来的腌脏院落,只见几间摇摇欲坠的破房屋,正飘荡着混浊摇拽的灯光,像一个正要撒手西去的病人,似乎被人一碰就会变成一堆废墟。那混混浊浊的灯光,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者,染抹得像幽灵一样恐惧而模糊。

  坐在官车上,马丕瑶伤感地将呼延氏拥在怀里,爱怜地吻着她的秀发,便想起了那个阿飙的妻子,一个叫阿金的女人,她应该与自己怀里的呼延氏是同龄之人吧,可她……唉!可怜的女人,过去是弱起来至弱,今晚是强起来至强。弱时,她是不得已而弱;强时,她也是不得已而强。不管她是至弱或至强,都流露着她的无奈和绝望呀。

  可这一切的不幸之源,都来自于一个“赌”字。

  马丕瑶下决心禁赌、禁毒。

  可赌馆、烟馆在这里是合法的,因为赌馆、烟馆将其收入的四成都上缴了,他马丕瑶说禁赌、禁毒就能禁了?岂不犯了这里高层人的忌恨和断了当地财政的一项大收入了?

  回到官邸,马丕瑶奋笔驰书,连夜给皇上写秦折:吾王万岁,微臣赴粤任职,但见赌风颇盛,赌馆林立,因赌博而引起的抢掠劫窃,斗殴伤人之案,几于无日无之。

  吾王呀,纵民为赌,实纵民为盗。欲止盗非先禁赌不可,欲禁赌非裁四成陋规不可。

  ……

  马丕瑶在秦折中,将赌馆和烟馆给本地黎民百姓造成的危险一一细述,样样祥明。第二天一早,便把奏折报了上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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